二零零一年农历五月三十日，疾病缠身长达十年的母亲离世，父亲悲痛不已。“辛巳年农历五月卅日，妻仙逝。余哀之痛之。挽曰：‘一生勤奋，课子相夫，无一日清闲，蓬勃家道君费力。五卅噩辰，催肝撕肺，有千秋颙恨，寂寥室中我尤天。父亲如是说，并提笔为母亲写下回忆录，以寄哀思。幸福的童年父亲是一个成衣裁缝，携带母亲在南昌市百花洲遂川同乡会馆摆一副案板，接受来客衣料缝制。因为父亲的手艺比较好，为人厚道，价钱公道，年收入颇好。一九三零年四月，我降生在这个小家庭中。听母亲说，我是第二胎，上手有一个哥哥，名叫金海，患病早殁。我的出生，慰解了双亲的忧愁。特别是父亲，视我为掌上明珠，人到中年，有一个小孩在身边，心中比较踏实。小时候，父亲不管工作多忙，都要忙里偷闲，抱抱我，吻吻我。其后稍大，我零食不离嘴。七岁时，父亲送我到育才小学念书。那时候社会上女孩读书是少有的。我为什么能去读书，主要是看到中山路某公馆有一家姓鲍的（人们管她叫“鲍太太”），在鞭炮烟花笼罩中送她的小姐到武汉大学读书。父亲也想我将来能同样上大学，荣宗耀祖。在育才小学读书是我的黄金时段。父亲天天送我接我，在路上给我买零食吃，真是想吃什么，父亲就买什么。那时我最喜欢吃的是糖板栗、酥糖。我下有三个妹妹，二妹玉婆、三妹玉珍，分别比我小两岁、四岁，只有四妹婆得比我小十岁。因为祖母的顽固封建思想，重男轻女，给母亲施加压力，说我八字不好，专招妹妹，不招弟弟，所以二妹、三妹从小就给人家抱去，贴钱给人不悔，总想母亲生一个男孩。由于这个缘故，小时候，我特别怕祖母。其实祖母也是一个很辣的管家婆，能说会道，小时候跟她父亲练了一些武功，在村里也是一个坐板凳、评是非、说话算数的人。她每到父亲处取钱，看见我就说，“斐秀，你又吃了什么？”我说，没有吃。“没有吃？张开嘴，给我嗅嗅。以后再要吃，我就用针把你的嘴巴缝起来。”她就这样吓唬我。虽然是这样，也改变不了父母对我的爱，把我留在身边养大。可恨的日本鬼子一九三七年，也是我七岁的时候，卢沟桥事变，日本鬼子向我国进攻，飞机到处轰炸。南昌市受到空袭，父亲带我们回到乡下老家（丰城朱罗大队喻家）避难。虽然父亲挣了一些钱，有积蓄，日子勉强可以过得去。但是处在抗战期间，为了能够长久过活，父亲改变了原来的计划，在家中置办农具，请长工种起田来了。母亲也随乡俗，对我严管起来。用“女子无才便是德”、“三从四德”的封建思想，不断地向我灌输、填压。在她的压力下，我不能与男孩玩，要学做针线、学纺棉纱，最要命的是除了每天坐在灶前烧火煮饭外，还要帮干农活。像放牛，牛头边下稻草给牛吃，跟牛车，送水到稻田中，按时牵牛吃水，这些事情都得干，但我也愿干。我想国难当头，父母年老，我上无兄长，我不干，谁干！这些事总是要做的。南昌被鬼子占领后，我们老家成了游击区。敌伪经常到处骚扰，烧杀奸淫掳掠。只要听说敌人来了，我们就躲。敌人从东边来，我们往西边跑；他们从南边来，我们就往北边躲，不敢和鬼子碰头。为了避免成为目标，母亲把我一头秀发剃去，冒充男孩。十四岁那年五月，鬼子又来掳掠奸淫烧杀。父亲、母亲都背了一大包衣服和贵重的东西，过桥往緞笼袁家去躲难，我负责管带一头耕田的黄牛。敌人来得凶，来得快，把我们一家四口人冲散了。听人说父亲被鬼子抓去了，母亲和妹妹不知在何处。我被敌人赶着，为了逃命，拼命赶牛跟着任根（叔叔的第二个儿子）往雁湖那边跑。任根带一头水牛，我带一头黄牛，水深，人无法过湖。任根是男孩，会玩水（游泳），他骑在水牛背上拼命往东北边走。可怜我平时被母亲管得严严的，不能在河里、塘里洗澡，现在只怕要死在这里了。横下一条心，我拖着牛尾巴，跟着任根往也往东北边冲去。虽然受了惊吓，累得喘不过气来，吃了几口水，终于逃得性命。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鬼子走了。回到村中，到处尿骚屎臭。敌人没有吃完的东西，扔得到处都是。我回到家中，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堂前，大哭了一场，然后到处打听父母的消息。还好过了一天，母亲从大港口熊家回来；不久，父亲也从鬼子驻地偷了回来。可恨的日本鬼子毁了我读书的机会，毁了我美好的前程。要不然，我以后几十年的生活，也不能那样艰辛险阻，因为我本可以独立，不全依靠夫君。婚事鬼子投降后，我们生活比较平稳，再不用逃难了。父亲重整家业，一面请长工种田，一面发挥他原有的技术，加工帽子，后又改加工草帽。我也跟着学缝纫操作，加工草帽。那时候，麦秆草帽都是妇女用针线缝制。我们用缝纫机加工的草帽分外好看。为了收集麦秆缏，我天天要跟着父亲到三江口集市上去挑缏回家。三江口到喻家有十五里之遥，来回三十多里，都是步行。那时，父亲已是六十五岁的老人了。我能用缝纫机加工草帽，源于最初的偷学。我要趁机子上加工人员吃饭，缝纫机闲着时，才能坐上机学。功夫不负有心人，渐渐地，我学会了。父亲很高兴自己有了一个帮手。但有时候也会叹气，说我是一个女孩家，终究要嫁到别人家去的。父亲是个成衣裁缝，个子矮，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我已经很懂事了，又经过前一段时间的煎熬，也不把自己看作是女孩子家，处处学着男孩子的样，渐渐地，挑起家中的大梁了。这养成了我的犟脾气，坚强的意志，男儿性格，能伸不能屈，缺少柔和的一面。我能缫丝，这是我家祖传的技术。每到农历三、四月间，我就忙得不得了。缫丝是有技术性的，不识火候，不掌握蚕茧的成熟度，是取不到好丝的。由于我掌握了用缝纫机把麦秆缏加工成草帽和缫丝的技术（这是很赚钱的技术），家中的生活比较富裕。一年只要抓住季节干两、三个月，足可以维持一年生活开支而有余。我的身价也抬高了，附近方圆十几里的人都说，喻家有个好姑娘，能娶到她的人家中会发财。我已十八、九岁了，在农村长大，虽无绝色之美，但也出落得不错，五官端正，又有能上缝纫机制草帽和缫丝的技术，很多农村少年欲娶我为终身伴侣。经常有媒婆上门向我父亲提亲。那时，我是家中挑大梁的人，家中没有我帮赚钱，家庭的收入就有所损失。所以，我表示，现在不急谈婚事。母亲也考虑到自己和父亲的年纪大，欲替我招郎，这样，女儿终身有托，不用嫁出去，家中又有年壮的少年种田，是一举两得的事。母亲的主意说出来，我虽没有坚决表示不从，但也偷偷地流过眼泪，干活也失去了原有的干劲。行动表现内心，可以看出人的思想，父亲觉察到我心里不同意母亲的主意。那时，我的想法时，不招郎入赘，不嫁种田郎。理想的郎君是做生意的经纪人，读书吃公事饭的人员也可。我那复杂微妙的少女心，有时放弃自矜，不自觉地流露出来。从此，那些上门求亲的种田郎渐渐稀少了。解放战争第二个年头，国民党反动派节节败退。反动派的空传、谣言弥漫整个江南。说什么共产党“共产共妻”，要是共产党来了，那些年轻的妇女将会搞得一塌糊涂。父亲对共产党的思想认识比较清楚一点。母亲却一直耿耿于怀，思虑我的未来。好心的住在刘家（距我家只有二百米）的老俵朱感德嘴，向我父亲说，“我舅舅家富根（徐荣喊名），现在三江口教书，没有讨亲，我做媒把斐秀嫁给他，你同意么？”母亲听后怂恿他赶快去撮合。富根是一个读过中学的人，在刘家姑母家做过客。我依稀记得他一点影子。前年开春，我跟连德在西洲上碰上他，莲德叫他为“表叔”。当时我问，这个人是谁？她说，这是我舅舅家富根表叔，现在南昌读书。当时我见他身穿一件长袍，觉得与众不同，非常潇洒自如，人也英俊，但他只是跟莲德说了一句话就走了，没有看一眼莲她的同伴——我。现在提到他，我心里就有底了。母亲问我这门亲事怎么样，我不置可否。感德嘴真有两下子，不知怎地，四九年农历三月，就带着木根（男方介绍人）、富根手提礼品、布緞上门来了。因为事先没有打招呼，只是在商谈阶段中，所以父母忙了手足，忙忙乱乱杀鸡，设宴款待他们。那时，我也知道，现在世道不同于封建时代，没有出嫁的闺女，不能让才郎看一眼。现在讲男女平等，自由结婚，他突然上门来，不是想看一眼对象的高低长相，却是为何？为了迎合来意，先前躲在西边前间的我，牵牵原著衣服，很快地出来，经过堂前，斜窜入厨房，帮母亲烧火炒菜接客。下午他们回去，我没有送。晚上我默默地沉思。当时，我是一半喜，一半忧。喜的是郎君可以配我；忧的是，迎亲的诸多问题都没谈妥，将来如何，难所预料。婚事定了，终身有托。那年春夏两季，我拼命地干活，帮家里赚钱。父亲也真好，他说，“你出嫁，我会替你办好一些，明年新节，我给你做一套上等杭木机纺单衣，你可以很体面地陪郎外出做客：另外给你二十四块银元压箱。”父亲说到做到，后来确实这样做了。秋天，我学女工：做鞋、绣花，学织毛线。这些事是做妻子的事，我嫁出去不能让人瞧不起我，不能让我的夫君说闲话，我要做一个很好的妻子。婆家迎亲的日子送来了，定在一九四九年农历十二月初八日。我家积极地为我筹办嫁衣、盆桶等物，只等婆家送钱来。可是冷水浇头，公婆说，现在解放时期（一九四九年五月，我们这里已解放）一切从简，不能铺张，惹人注目；又说我们家什么都有，无须你们添置，只要人来，不要娘家陪什么东西。我父母亲听后，气得吹胡子顿足，养的这么大的女孩，就这么空身出去，真不甘心。想荣耀做新娘子的我，顿时也矮了一节，真是有口难言。这是事前没有谈妥的后果，也证实了之前我的忧虑。婆家要用土车子或自行车去接我，我家父母不同意，我也表示不用迎亲花轿，我就坚决不到婆家去。花轿总算是答应了，新娘子的长袍捧来了。在万般无奈下，父母准了婆家的日子。八抬花轿落地，我已是新媳妇了。晚上，夫君的同事和宾客，满压压的一大群，闹了新房，他们逗我和夫君做各种亲昵的动作和表演。我初对陌生的男性和夫君，内心紧张、忐忑不安，很害羞。看见夫君的同事从八华里的学校赶来祝贺，内心感到幸福，觉得夫君不错，能结交这么多好友。情面难却，怕人笑话我乡下婆娘封建思想，我只有含羞，勉强完成他们提出的动作和要求。婚后婚后，夫君待我很好。他知道我识字，拿了一本小说给我看。记得小说的名字叫“碎月影”。我翻了一翻。夫君知我识字不多，他说，“你要好好抽空看看，不认识的划下来，我教你认。”听后，我感到高兴，又感到惭愧。夫君是一位有学问的老师，能在三江中学占一个位置，实非易事。我可不能不识字呀！求学的思想牢牢树在我心中。我立志要学一些文字，至少能读一张便条的字，能写一封简单的信。但是，最使我伤心的就是，在第三日回娘家时，婆婆叫我脱下坐轿时穿的旗袍，摘下耳朵上的金环，说是要还给水英。哎呀！天哪！原来迎新媳妇的衣服、耳环都是借来骗我的。我满腔怒火，欲痛哭一场，继而一想，身为新媳，夫君待我好，要是任性一闹，他将来又会怎样对我，很难意料。我强压怒火，默默地脱下旗袍，摘下耳环，交给婆母。婆母还说，你今天回去，过去你在娘家做女穿的旧衣裳，捡一些来换洗。听后，我在心中暗暗恨道：“我情愿放在娘家的衣服做抹布，送给要饭的叫花子，也不会给你带来。我没衣穿，穿得破烂，这是丢你婆婆的脸，丢你儿子的脸，我倒无关系。”我强压怒火，默不作声。做新娘的第三天，是我终身难忘的一件最大的恨事。但我敢怒不敢言，只是牢牢地埋在心头。婚后的第一个春天（即公历年），公公就筹划要我打草帽，替家中挣钱。他邀村上王友德合伙做草帽生意。满根是新手，没有我出的货好。我加工的草帽走俏，他的却销不出去。那年，公公很满意，称赞我能干，并买两件毛士绫布料给我做单衣。这可气坏了大嫂，她不问三七二十一，就是要一段。她说我坐在缝纫机加工草帽，家中杂事可是她干，不能厚此薄彼，她哭哭闹闹。婆母袒护他，因为她是童养媳，是婆母乳大的的。婆母叫我拿出一件衣料来，并说大嫂气不得，早先逃难曾发过疯（即精神病），不能刺激她，使她再度发疯。我是新来的媳妇，在未过门之前，没有谈妥衣料，现在天热没有衣服换洗，自己用血汗钱换来的衣料凭空给她抢去，真是有天理无道理。我只好逆来顺受，给了她。从此，我们妯娌之间有了裂痕，以后并逐渐深化。五一年夏季，又是加工草帽季节。那时，我身怀有孕，人打不起精神，茶饭不思，带病坐在缝纫机上加工草帽，到夜就想睡。在那时候，妇女夜晚是要做夜工的，譬如编麦秆缏、搓麻绳纳鞋底，或给袜子加底。我坐着就想睡，婆婆不谅解，说，“就你有黄病（即黄胆病），这是有种的，爷（即我父亲）也是这样！”无缘无故，连累我父亲也受骂，真是岂有此理！然而我是新媳妇，不敢顶撞婆母。更使我难堪的是她说“是女人就会怀孕，没有看见你这样的人！”因为草帽畅销，供不应求，夜晚要做到深夜鸡叫，真是苦了我。因我精神不好，公公又说，除非是怀太子（即皇帝的儿子），哪有不做事的。因为货缺耽误公公没有多赚钱。此情此境，我在娘家做女做梦也没有想到做媳妇会有这么难。初为人母五一年，繁忙的夏季过去了。冬天，我的第一个孩子与世见面了。在这期间，我非常高兴，公婆也很高兴，因为是一个男孩，在我是长子，在公婆是长孙。但也苦了我，孩子堕地后，胎盘留在耻骨间，乡下没有接生员，由老年的望德姆妈充当，她抱起孩子后，使劲地催我用力，把胎盘排出。我呻吟无力，结果还是到三江口请万德泉医师动手拿下的，期间，所受的痛苦，可想而知。记得我怀小孩的时候，肚皮渐渐高出来，继而，把肚皮挤成裂痕，一条条地展现出来。那时，我拖着夫君的手去抚摸。夫君十分同情我、怜悯我，教我用布条束腰。但我又怕阻碍孩子的发育，只好忍着。后来，我的肚子成为肉肚，也是因此而起。我在产期中，初做母亲，过去根本不会打听怎样做母亲，因为那是羞人的事，所以不懂得照顾出生婴儿，听婆母嘱咐，结果，孩子哭，不会吸乳。婆婆说，孩子口里起了“蛾得”，要用尿桶中沉淀物“尿碱”去搽洗。搽洗不见效后，孩子又咳嗽。婆婆说我没有净口（即不吃荤菜）。在产期，鸡鱼肉蛋面，我都见不到，专是吃些老芥菜做的腌菜，哪里还讲什么产期的营养，结果，把我的眼睛弄得到黄昏时候，就不能看见东西。母病，儿子的病也加重，不到三十天，孩子就西归了。那时，我真伤心极了，还惹了许许多多的闲言碎语，高兴了嫉妒我的大嫂。夫君休假回家，我伤心地向他诉说。他没责怪，只是长叹，并好言安慰我。我真的感到夫君对我好，体谅我。要不，在这环境中，我真待不下去。五一年，粮食很紧张，确实吃不饱。公公在油榨买了一些豆饼枯放在米中充口粮，度过了一段时间。没有办法，公公和婆婆商量叫大嫂带着弟媳茶秀和她自己的大女儿到南昌市娘家吃客户口米。留下我在家中侍奉两个老人家。他们是长辈，不能不吃饱，不吃好，只是苦了我。家中桨浆洗洗、烧茶煮饭，全是我一个人干。当时我想，他们不做，坐到南昌市吃客户米，真是有天理无道理。而又想自己是新来的，只有吃一点苦，否则不是一个好媳妇。五二年新春，我考虑到在家中实在呆不下去，嫁一夫，靠一主。我同父亲和母亲商量，要到夫君处去生活，（那时，夫君在小兰小学当教导主任）父亲同母亲支持我。父亲并亲自送我到莲塘，传信要夫君到莲塘去接我。因为时间的误差，夫君没有接到我。结果，我和父亲在南昌市本家住了一晚，第二天，才由南昌市到小兰，找到了夫君。在小兰我能到小兰，是不断争衡得来的。当时，我提出要外出到夫君处去时，婆婆就说，“我家的钱，水要归一槽，你去就要打三张迁移去，哪有这么容易就一个人去！”那时，解放初期，虽说夫君在外教书，实际收入只可供自己，哪有什么多余的积蓄。她硬是要把我握在她手里过日子。后来，终于拗不过，才勉强答应。在小兰，是我生活自由的起点，也确实快乐。吃饭是在学校搭膳，什么活不要干，但也觉得增加了夫君的经济负担。终日无所事事，日子也不好过。结果，我就在二嫂子（学校炊事员）的帮助下学打筒，（小兰妇女多织布）挣一些钱。冬天，又去参加速成速字法培训。在培训期间，因为伙食好，我的身体胖了很多。但也非常吃苦，天刚刚亮就起床跑步，洗冷水脸。过去有很多没有吃过苦的人，接受不了这种严峻的考验，逃跑了一部分。还有一些识字的学员，因为受到过去已识字的影响，不会拼拼音。我因为识字不多，过去又吃过苦，也觉得不吃苦将来就难做人中人。所以，拼死拼命地学习，还好，功夫不负有心人，我通过了考试，参加了结业典礼，可去参加扫盲工作。最初，我分配在定岗村当辅导员，后来，调到胡子华当辅导员。在定岗村扫盲，使我终生不忘的是我的房东婆婆，她待我实在太好。过去，我在月子里得了咳嗽病，每遇到天冷就会复发。那时，我和房东儿媳妇睡一床，（他儿子参军去了）。天没有亮，我就咳嗽，厉害时要咳得坐起来，不能稍停。房东婆婆见了，嘱咐老伴买了一斤生姜和红糖，每日早晨天蒙蒙亮就起来煮饭，开锅捞米汤，替我泡生姜红糖水给我在床上喝，这样持续廿多天，我的咳嗽给她治好了。我真要谢谢她！五三年，夫君已调到莲塘小学当行政教导主任。阴历三月，又是加工草帽季节。婆婆亲自到莲塘要我回家去打草帽。为了要做一个贤良媳妇，我只好随她回家去替家中赚这一季钱。在莲塘，我跟随学生在三年级念书，心中十分高兴，求知欲很高。日读夜读，慢慢地跟上了班，四年级、五年级，年级逐渐上升。在五年级时，我有身孕，学习受了一些影响。吃饭无味，偷偷地把父亲给我压箱的银元换了，买零食吃，那是瞒着夫君做的事。莲塘镇不比乡村。我想做一套列宁装棉衣穿，跟跟帮，赶时髦。可是夫君老是劝说：“有衣穿就算好，现在人家都是棉袄翻面，不能太讲究穿着。”硬是不允许，那时，我真有些不满，大伤脑筋。五四年阴历四月，屯女在莲塘出生，我的学习中断了。小学只差了一个学期，我没有得到毕业证。但我那时写一封简单的信，语言还是比较通顺的。五四年秋末，夫君调到向塘中学教书。那时，学校没有家属宿舍，我不能跟随，只好带着孩子回家。直至五五年秋，夫君在向塘镇赵家租了一间房子，我才又搬到向塘居住。在向塘镇我住的地方离中学有三华里之远，夫君星期六晚上会回家休息。星期天，一家三口过着舒适幸福的小家庭生活，我的家务，夫君会帮我干。不知怎的，每逢星期六夫君该回家的时刻，不自觉地，我会带着孩子离家到路上张望迎接。看见夫君来了，就教孩子叫“爸爸”，夫君就会抱着孩子伴我回家。那时候，我的精神得到了安慰。最苦恼的是三个人睡在一顶圆顶蚊帐中。因为我在南昌市买的一领细麻织成的最好的圆夏布大蚊帐，给婆婆扣留在家，说是她老人家要用，其实目的是不同意我伴夫君到向塘住，她要把夫君的工资集中到她手中再开支，让我夏秋好在家加工草帽。五六年冬，至平在向塘出生，我母亲在向塘住了一个多月照顾我的月子，衣服给别人洗。向塘镇毕竟离学校太远，后来我又搬到大村住，那个地方离学校不到一华里，但买油盐柴菜米就不大方便了。好在学校食堂每天都有工友上向塘采办学校师生膳食，可顺便托他们带一些。每月的口粮，总是夫君星期天办好，托工友们帮忙带来。有时，他也抽空上向塘街买些东西等。我一个人带着两个小孩，够累了，洗衣烧饭，都要忙里偷闲。我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住在农村，国家的形势、政治风云，根本无所知。但是五七年的“反右运动”改变了我的命运，毁了我美好生活。五八年元月二日，在学校大会上，夫君被宣布为“现行反革命”，被当场逮捕。当公安人员押着他走过我住房时，我抱着至平晕跌在地上。后才为邻居扶起劝慰。真是祸从天降，晴天霹雳！夫君被逮捕前没有半点征兆，他也没有跟我说过学校反右情况和形势，自己有没有问题。（当时，夫君也是不知道的）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我如何能接受得了。哭了一日一夜。从此，我变成了反革命家属，在社会上受到人们的歧视。在大村折腾了一个多星期，有些好心人劝慰我，开导我，我真要感谢她（他）们。但那村的生产队长是一个单身汉，却花言巧语，企图娶我为妻，被我严词拒绝了。我知道那儿不能长期住下，又断绝了经济来源，回家待不下去，终日以泪水洗面。经过反复思考，我决定回娘家靠自己的劳动养活自己。附：写作构思一、童年1、幸福的童年2、回乡后的日子二、出嫁前三、婚后1、做媳难2、妯娌之间四、初为人母五、1、依靠夫君外出2、二人生活3、学习速成识字法4、参加扫盲5、重读书6、公婆的压力7、在莲塘小学（生二胎，亚平出生）六、在向塘中学（错过良机，做会计不成）1、晴天霹雳2、回娘家的艰苦岁月（屯女生病，不见谅于妹子）七、夫君改造回来1、艰难的岁月（思）2、反革命的家属（顶）3、清浊分明（昌平心包炎）八、夫君平反后1、做婆婆的心态2、随夫在三江中学（惨淡的经营、昌平的婚姻、珍女出嫁）3、起病4、病中、病后（猜疑、神经错乱？）3、未了的心愿：满珍未结婚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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